极夜将尽（十八）
（十八）深渊的气息
密林深处总是安静平和的，只是时不时传来鸟叫和野兽行走的声音，这一代猛兽较少，几只野兔摆动着耳朵，在一旁吃草，一只鹿信步走到一旁的水潭边，低下头悠闲的喝水。
一旁的藤蔓发出轻响，有人从里面将藤蔓拨开，露出一个不大的树洞，受惊的野兔和鹿听见声响，立刻撒腿抛开了。洞里走出的人正是喻文州，孙哲平走后，他并未原地逗留，而是在密林深处另找了个地方休养，妖气收敛，除非恰好有猎魔师走到他身旁十米以内，否则难以觉察他的妖气。
前来查看战况的猎魔师感觉不到他的妖气，可他却能清晰的知道他们和自己的距离。喻文州的心思素来缜密，他并不想逃走，但是，让同伴发现自己在死去的孙偌和钱霜附近一定会引起怀疑，在这样级别的战斗面前，自己重伤遁走，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显然更合罗辑。
此时，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，周围也没有感觉到觉醒者的气息，稍作回忆，知道离自己最近的是吴羽策负责的区域，正好可以更换身上的装备，并和组织联络。
吴羽策的联络点在小镇的边缘，普通居民绝对不会到那去，按组织的规定，猎魔师联络点的装备库是敞开的，方便路过的同伴在需要时自行更换铠甲，装备库还有临时发信装置，方便和组织联络。
还未接近联络点，喻文州就感到了不对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，不仔细感应，他甚至觉得那是自己的错觉，凝神捕捉，他全身情不自禁的战栗起来，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全身。——那是经过了刻意压制，却依然逸散在空气中的妖力，换成别的猎魔师，恐怕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，但是，它并不妨碍喻文州判断出对手的强度。微弱的气息在他的感觉中炸开来，化作殷红的血色，无形的压力幻化成庞然大物，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。——觉醒者——这个级别的觉醒者，只要伸出一只手，就能将他碾得粉身碎骨，——超越了一流觉醒者的存在，曾经的绝顶猎魔师的觉醒体，——深渊者。
怎么回事？喻文州停下了脚步，在组织的记录中，这片大陆上总共只有四个深渊者，他们彼此相互忌惮，行动反而十分低调，但是，这逸散出的妖力，是有深渊者在行动吗？
“嚓”、“嚓”、“嚓”……前方传来了盔甲敲击地面的声音，血的气味飘进喻文州的鼻腔。他一愣，已是感觉到了同伴的气息，连忙走上前去。只看到一个浑身被血染红的人向他砸来，喻文州连忙伸手接住。倒下来的人十分狼狈，右手齐肩消失，身上有两三个贯通的大洞，正在汩汩的流血，妖力弱得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，幸好，那是一名防御型的战士，虽然伤到这个程度，却不致命。
喻文州连忙把人负在背上，加快脚步向吴羽策的联络点冲去，这人他认识，是组织里一名二流的猎魔师，名叫唐礼升。
“快……快去救吴队……他们。”背上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，得到了喘息的机会，防御型的战士的血肉就自动开始再生，生命体征迅速稳定了下来。但他意识依旧模糊，完全没有想到，自己病急乱投医，竟在向一名三流猎魔师求助。
“是深渊者吗？”喻文州问道。
“我……不知道……”唐礼升含含糊糊的说，“死了……两个，葛兆蓝落入了他们手中……吴队也受了伤，他让我……来求救……”
唐礼升口中的吴队，毫无疑问就是吴羽策，看来，是他们在讨伐觉醒者的任务中碰到了深渊者，但是，深渊者一次出手，足以秒杀两三名一流觉醒者。现在，唐礼升却能活着逃到这里，吴羽策似乎仍在周旋，难道是深渊者尚未认真出手？
“深渊者是不是在雁回峰？”喻文州问道。
“是……山腰有个洞穴，洞口……生有巨大的古松，他的……巢穴……”
唐礼升意识再次清晰之时，发现自己躺在吴羽策的小屋之中，身上的血已经止住，手臂的再生仍需时日，他模模糊糊的回忆起，把自己带到这里的猎魔师迅速到仓库换了装备，对着共用的通讯设备发出了消息：“雁回峰出现深渊者，吴羽策小队遇险，请求增援，猎魔师喻文州，先行前往。”
等等，喻文州……喻文州……那不是一名三流猎魔师吗？发出求救信号是理所当然的事，可是，他去做什么？去送死吗？
一头、两头、三头……雁回峰下，喻文州收敛妖力，凝神感应，山上有五头二流觉醒者在游荡，似乎并无目标，要避开他们的视野并不难，但是，在山腰里，盘踞着一股庞大的妖力，一名一流觉醒者，只怕觉醒前的实力不亚于孙哲平。但是，他还不是最危险的，最危险的那位，此时好整以暇的呆在一旁，正把自己伪装得十分无害，但那并不妨碍喻文州的感应。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，是疾驰的漩涡，只要稍作触碰，就会掀起飓风，将周围的一切尽数碾碎。
山上的妖力强而凌乱，在这样的环境下，除非刻意感应，否则谁都不会注意到一名三流猎魔师悄悄的潜到了山上，喻文州凝神寻找着同伴的妖力，只有两人，一位受了伤，正在恢复之中，而另一位……似乎正在遭受折磨，妖力已逐渐凌乱，什么时候觉醒都不奇怪。——不能再等了……
可恶！吴羽策紧紧咬住嘴唇，躲在洞穴的一隅，他们的任务本来并不难，但是，就在觉醒者被斩杀之时，他突然感到极度的危险，还未来得及预警，两名较弱的队友瞬间倒下，一个庞然大物突然冲出，重创了自己，掳走了葛兆蓝，——不对，他们想带走的目标，应该是自己，只是被葛兆蓝挡了一下，他才有机会逃出来。
和唐礼升一起逃走才是正确的选择，但是他性格刚强又极讲义气，绝对不会丢下同伴独自偷生。他的藏身之处并不算隐蔽，可是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寻找自己，而是在不紧不慢的折磨着葛兆蓝，请君入瓮吗？至少先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，吴羽策一边解放妖力恢复自身，一边思考着对策。
“嘿，你知道我是谁吗？”洞穴中央，斜靠在石柱上的长发男子姿态宛如一位国王，他好整以暇的看着葛兆蓝，“你们的队长，可真是个硬汉，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吭一声，而且，他好像不愿意丢下你独自逃走，我欣赏他。”
葛兆蓝不答，男子的面前，一个身材高大的巨人手臂一转，变得如同电钻一般，手臂前伸，刺进了葛兆蓝的肩窝，只听见一声压抑的呼痛声，红色的血液溅了一地。
“嗯，我武天衡的名字，现在的年轻人，还听说过吗？至于他，是我的弟弟武天星”斜靠着的男子嘴角轻勾，露出嘲弄的笑，一瞬间，葛兆蓝的脸上失去了血色，他怎可能没听过，那是存在于斗神叶修之前的绝顶，因为他的觉醒，组织战力损失过半，之后他便和自己的弟弟武天星一起销声匿迹，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。
“你……想干什么？”葛兆蓝瞪大了眼睛，眼中血丝遍布，面对这样的对手，无论是自己还是已经“逃走”的吴羽策，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，但是，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击杀自己，而是好整以暇的折磨自己。
“想多收几个部下很奇怪吗？”武天衡嘲弄的看了他一眼，“当然，太弱的部下我根本没兴趣，就像你们那两个同伴，连天星一击都承受不住的家伙，完全没有价值。至于你……接近一流，还不错，但是，我并不是很想要你，你们的队长如果觉醒了，才算是比较理想的。”
“别……做梦……”吴羽策为人果断勇猛，虽有点认死理却讲义气，葛兆蓝对他一向十分敬佩。
“是吗？”武天衡丝毫不介意他的语气，他深知猎魔师和觉醒者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，就算对方辱骂自己，也懒得生气，“你觉得我出手的话，你队长逃走的概率有多大？不，不需要我动手，只要是你们能顺利从我弟弟手中逃走，就算你们赢了。”
“唐……礼……升……”
“唉，说话那么吃力，还是我帮你说吧，你以为那防御型的家伙能逃走？是我放他走的，再引来几个一流猎魔师，我就可以慢慢挑选了。”武天衡鼻子里哼了一声，“你还是别磨蹭了，快点觉醒吧，我并不是很看好你，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觉得可惜的，还有，你那尊敬的队长，正在想办法救你吧。”他身体突然前倾，语气变得如同哄小孩一般，“你要知道，害了他的人可是你，若是你觉醒了，他没了指望，光是逃的话，要从天星手中保住一条命，他未必做不到……”
虽然不能丢下同伴独活，但吴羽策从来都不傻，独自顺利救人逃走，这是根本不敢指望的事，但是既然唐礼升已经下了山，就还有几分指望，虽然不能指望有绝顶来救，但若是遇到力量特殊的一流猎魔师，未尝没有一线生机，既然此时对方想如猫捉老鼠一般耗尽自己的耐心，那就试试吧。这时，突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把，吴羽策回过头，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的说：“怎么是你？”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