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将尽（十三）
（十三）往事
张佳乐把酒瓶放在一旁，慢慢的说起了当年的故事——
注射妖魔的血液活下来，只是成为猎魔师的第一步，之后，他们便成为了训练生，在训练的过程中，又会有许多人因为受不了严酷的训练而死去，最终，能走出训练营的，便是真正的猎魔师。
只是，这时的猎魔师实力尚未成熟，只要能保住性命，实力就能在实战和自我训练的过程中不断提高，组织对天赋出众的新人总会多加照拂，相比一开始就被组织扔出去自生自灭的喻文州，张佳乐可算是幸运得多，组织看重他的潜力，专门给他分配了一个引导者，那就是江瑶。张佳乐作为战士最青涩的岁月，就是在江瑶的队伍里度过的。一名一流的猎魔师带领着一名天赋出众的年轻人，再加上其他队友，在不甚困难的任务中，确实有着胡来的资本。张佳乐后期那看起来华丽无比又无所顾忌的打法，就是在这个时候练出来的。
“你真出色。”有一天，江瑶笑着看向自己的后辈，“才不过半年，妖力、剑技已经超越我了，很快，你就能独当一面了。而且你的妖力还是外放型的，打算申请装备吗？”
“当然，不然太浪费了。”张佳乐笑道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组织里出现了一部分擅长将妖力外放的猎魔师，换句话说，就是具备了远程攻击的能力，但是以剑为媒，远程攻击效果不佳，组织便开发了新武器，这武器的外观和手枪一般无二，但是并无子弹，靠聚集妖力攻击，只是在猎魔师内部，也将之称为“枪”。
“下次任务，你就能带领自己的小队了，我们合作的机会会变得很少，嗯，不，也许没机会合作才是好事。”江瑶姣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。是的，两名一流猎魔师，又是攻击型的，需要他们合作的任务，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事，倒不如相忘于江湖，偶尔碰面时寒暄几句，便是最好的结果了。
这样的日子确实也持续了许久，但在一次寒暄之后，两人许久未曾见面，之后，张佳乐就接到了讨伐觉醒者的任务，带队前往。一路上，他便觉得奇怪，觉醒者的妖气他似曾相识，难道是曾经合作过的同伴？——猎魔师觉醒之后，妖气发生了变化，即使还残存有当时的感觉，在见面之前，也很难辨别出当时的身份。
远远的，张佳乐便看到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站在哪里，一头长发如瀑布一般垂到腰际，那背影，他出奇的熟悉。
举起手，让队友们停下，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。对方显然早就知道他在自己身后，见他接近，肩膀微微的抖动了起来。
“你是，江瑶前辈……”张佳乐的声音也出现了一丝颤抖，没有收到黑涵，甚至没有在组织内部听到江瑶觉醒的消息，到底是到了极限不想寄出黑涵，还是在任务中出了问题。
“真没想到，来的人是你。”江瑶转过头来，声音和当时一般无二，但是，张佳乐能清晰的感觉到她体内澎湃的妖力，只是在拼命压制而已。
“如果来的不是你，大概，我也不能这样说话。”江瑶的声音颤抖着，对妖力的压制似乎更辛苦了，“觉醒的瞬间，人类的我几乎完全消失了，说话变得阴阳怪气，见到人就想直接杀死，吞噬他们的内脏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还残留了那么一点点做为战士的意识，也许终究不甘成为妖魔吧。”说到这里，她笑了，笑容显得分外凄厉，“刚才，感觉到你的妖力，我意识的碎片才被唤醒，但是，已经压制不住了，动手吧，至少能死在你的手里，就当是寄出黑涵一样了。”
妖力迅速膨胀，江瑶的身躯陡然变大，身后伸出两片巨大的贝壳，贝壳张开，触手如同箭一般冲出。
“轰！”张佳乐双手握剑，举过头顶，猛然斩落，妖力炸开来，空中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炮弹炸开来，将迎面击来的触手尽数荡开。——这就是张佳乐的战斗方式，攻击面基最大，却又最耗妖力的打法。
“乐哥!”队友们见状正要冲过来，却只听见张佳乐喝了一声：“别过来！”众人一愣，他们只看到张佳乐回头瞪了他们一眼，目光严肃，全然不似平日玩笑时的模样，目光的含义他们很清楚，——这，是只属于他的战斗。
张佳乐身体一转，在密集的攻击中前进，重剑舞起，触手被一一斩断，他突然一侧身，几条触手从他身边擦过，打在地面上，碎石横飞。张佳乐左手往腰间一带，已是持枪在手。只听见一阵连续不断的脆响，数条触手已被击断，攻击出现了空挡，张佳乐一鼓作气冲到了江瑶的身旁。
同为一流猎魔师，彼此之间实力也有较大的差距，接近绝顶的张佳乐，完全有独自斩杀江瑶觉醒体的能力，但是战斗的直觉告诉他，江瑶在自我压制，否则他绝对不可能冲到这里还毫发无伤。内心的情绪在发酵，但是握着枪和剑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。——事到如今，已无挽回的可能，既然江瑶残存的意识碎片希望死去，那么自己能做到的事就只有一件。
重剑撕裂了江瑶的躯体，受到的反抗十分消极，庞大的觉醒体轰然倒塌，只剩下人形的模样，剑架在自己曾经最尊敬的前辈的脖子上，枪抵在了她的额头。
“你，果然变得很强了。”江瑶微笑。
“你是如何觉醒的？”张佳乐紧紧的咬着牙，眼角泛红。
一瞬间，江瑶的眼底浮现出了深深的恨意，已尽极限的妖力澎湃起来：“是他，是他，孙偌！被称为疯剑的孙偌。我们共同对付一个觉醒者，但是他却突然偷袭了我！”——重伤之下，江瑶无法自控，觉醒了，孙偌觉醒前实力和她相差仿佛，自然不敢恋战，立刻逃离了现场。
“砰！”感受到对方妖力暴走，张佳乐的妖力从枪口冲出，贯穿了她的头颅。虽然觉醒体消失，但之前能将她压制到这个地步，是江瑶刻意自我压制的结果，在如此近的距离之内，觉醒者的暴走，对猎魔师而言，可能是致命的。
江瑶的眼神突然涣散，脸上挤出一丝笑容：“也好，结束了，反正，恨也无用。以后……若碰到他……要当心……”
“我就这样看着她倒下，若是别的觉醒者，这样一击不至于立刻要了她的命，因为她可以把自己的要害藏在身体的其他地方，可是我知道，在她那一丝意识被唤醒的时候，她只想死去，大概在她潜意识里，没能以人类的身份死去，依旧十分遗憾。”张佳乐叹了一口气，“她死后，曾经使用过的大剑坠落在地上，据说，猎魔师觉醒之后，起初依旧握着陪伴自己战斗的剑，后来，那把剑便融入了身体，到死的时候才分离出来。没想到，那竟是真的。”
喻文州看着墓碑上的重剑，大致能脑补出当年的情景，张佳乐扛着江瑶的遗体回到这里并安葬，横竖组织也不关心这里安葬了什么人，觉醒者也好，阵亡的战士也好，终究是曾经的同伴。但他更明白，张佳乐和他讲这些，是要告诉他，此次自己合作的对象到底有多危险，连一流的猎魔师，都这样栽在他的手上。
“啊，不过我觉得，那‘疯剑’，是专门和我过不去的吧。”张佳乐接着说下去，“江瑶前辈离开后不久，大孙不知怎么的，竟也和他一起去执行任务。然后，失踪了，我最尊敬的前辈，和最要好的朋友，都再不能见面了。”说这话时，张佳乐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改变，语调中却透出浓浓的哀伤。
孙哲平，没错，这事喻文州也听说过，那一次，孙哲平和孙偌共同执行任务，任务是顺利完成了，孙哲平却不知所踪，组织的人去战斗现场勘查，只看到觉醒者破碎的尸体，和孙哲平的一只手臂，孙偌疯疯癫癫，自然说不清孙哲平的下落，实际上，合作的同伴如何，他根本不关心，甚至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因为自己的疯狂才遭遇了不测。
很长一段时间，都没有出现过疑似孙哲平的觉醒者，也没有找到尸体，组织似乎认为孙哲平并没有死，隔一段时间还会提醒猎魔师们，若是发现孙哲平的踪迹，必须第一时间汇报。
但喻文州更觉得，无论是江瑶还是孙哲平，和孙偌的合作，似乎都有猫腻，因为他们要对付的觉醒者，根本不需要出动两名一流的猎魔师，与其说是为了讨伐觉醒者，倒不如说是借刀杀人。只是，孙哲平和江瑶，到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？
喻文州没有问出来，他知道，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，他也不知道，此时组织的内部，发生了一场争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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组织内部——
“莫邪，你是疯了吗？”霍克皱起眉头，“你说他是个很好的研究素材，却让他和孙偌合作，那不是要他死吗？”
“不，理论上他有生还的机会。因为他们要对付的觉醒者，比前几次孙偌要面对的，都强得多。”
“这是机会？”
“为什么孙偌能好整以暇的将队友解决掉，那是因为对手太弱了。而这次……”莫邪笑了起来，“强大的对手对孙偌也是个掣肘，那么，对喻文州呢？是机会？还是绝境？”
“切，随你。”霍克嗤之以鼻，和莫邪不同，在他眼里，喻文州就是个普通的吊车尾，只不过那人也算听话不惹事，留他活着也挺好，“张新杰的汇报和伍晨的并无太大诧异，你又在怀疑什么？”
“哼哼，那一天，有两名猎魔师刚好在附近执行任务，我偶然听见了他们的议论，说那天任务时候他们感觉到了不正常的妖力，还以为是有同伴要觉醒了，结果，居然是错觉。”莫邪停顿了一下，自言自语，“真的是错觉吗？呵呵呵，我看未必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