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将尽（十五）
（十五）失踪的战士
觉察到喻文州想逃，钱霜尾部一甩，直刺下来。她没有放任孙偌追击，此时，喻文州死不死基本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，但孙偌却是不能轻易放过的。
坠落状态下，喻文州用力挥起重剑。“铮！”重剑将钱霜的攻击带歪，但是身上依旧一痛，那带刺的尾巴还是贯穿了他的身体，幸好，避开了要害。
山壁上树木横生，喻文州脊背撞击在树上，借势减缓下坠的速度，他的身躯很快就淹没字啊茂密的树丛中，崖上的两人正在激战，无暇追击。“扑通！”水花溅起，身体一片冰凉，此地的温度比银松森林高得多，但水温依旧在零度以下，只是因为含盐量较高并未结冰。
因为注入的并非妖魔之血，喻文州的体温调节能力本就比一般猎魔师弱，若是平时，这水温也奈他无何，可是此时他失血过多，被冷水一浸，不由得浑身打颤，可是此时也已无暇他顾，竭尽全力把头伸出水面，在激流的席卷下，奔向下游。
“咳咳！”双手撑住岸边的石壁，喻文州翻身上了岸。身上伤口太多，解放妖力也只勉强止住了血，他精辟力尽的撑起身体，扶着林中的树木，蹒跚前进。
得走远一点……可是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，脚仿佛踩在棉花上，喻文州一步一步的挪动着身体，不知什么时候，他的身体离地面越来越近，随后，他感到自己的脸贴上了泥土，意识逐渐模糊……
沉沉的黑暗中，喻文州的脑中有无数人影闪过——
“让他跟疯剑合作，你们故意的吧，他到底碍着你们什么了，那么急着要他死——”是黄少天……
“不是说还有事要做吗？就这样死了？”是张新杰……
“如果有谁能找到他，那就是你了吧。”是苏沐橙……
“遇到‘疯剑’的，都没能活下来，你也不例外吗？”是张佳乐……
梦里重叠模糊的身影一一闪过，又突然消失，前方一点清晰的妖力炸开来，强烈的危机感驱散了他意识中的模糊，——这不是幻觉，是孙偌的妖力，而且……他觉醒了。
猛的坐起来，牵动了身上的伤口，喻文州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嗯？醒了？”一个粗豪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，随后他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，床板冰冷，身旁却传来暖意。一个人作猎户打扮坐在篝火边，手里的树枝穿着一只野兔，正在火上烤着。野兔已经烤熟，房中洋溢着烤肉的香味。
那人肌肉虬实，大冷天的也只穿了一身短装，但喻文州并不觉得意外。因为他感到了淡淡的妖气，那是一名猎魔师，就算只看背影，他也足以确认对方的身份：“多谢相救，孙哲平前辈。”
“嗯？认识我？”孙哲平转过头来打量了喻文州一眼，那目光显然是在说：我怎么不知道组织里还有这么弱的家伙。
喻文州知道，孙哲平一向不拘小节，组织里的同伴，除了交好的几个，别的他也不甚在意，他注意到了孙哲平体内的妖力，因为长时间未曾解放，寻常猎魔师就算站在门外，只怕也难以觉察。但是喻文州不同，他对妖力的感知比任何人都敏锐，他的目光移向孙哲平的左臂，那条左臂的力量和普通人的一般无二，脑中浮现出孙哲平失踪的现场，——只找到了一条手臂……孙哲平是攻击型的，因为妖力强大，天长日久，终于再生成功，但是，终究不可能如防御型一般复原完好，只能再生出一条普通人力量的手臂。
“前辈，当时您的失踪，是否和孙偌有关？”喻文州勉强撑起身体，尽可能的言简意赅，他知道，既然孙哲平当时活了下来，依他的性格，并不会就此隐居，可是现在不是追究隐情的时候，他落水时，因为体力已经接近极限，根本无暇处理痕迹，哪怕只追踪血的气味，孙偌也很快能找到这里。
“哼！要不是那龟孙子突然偷袭，我怎么可能伤在那么弱小的觉醒者手上。”孙哲平鼻子里哼了一声，“怎么，你也是被那家伙弄成这样的？”
“他来了。”喻文州说，“不仅如此，他觉醒了。”
孙哲平神色一凛，此时他并未感觉到妖气，眼前那个看起来极弱的小子，在妖力感知方面似乎不一般，难怪他竟能逃出生天。
“我们遇到的觉醒者，孙偌无法独自应付，又一心先杀我，恐怕在重伤之时控制不住妖力觉醒了，现在，他和觉醒者钱霜，正一起向这里赶来。”喻文州尽可能简明而清晰的解释，“现在，他们离这里大概还有两公里，钱霜妖力已大幅度减弱，大概是孙偌觉醒的时候重创了她。”
“两头觉醒者。”孙哲平沉吟片刻，能感觉到两公里外的妖力，喻文州确实不一般，但是两公里的距离，按觉醒者的移动速度，不过十余分钟，他将喻文州带回来时并未处理痕迹，此时想要避免战斗，绝无可能，“觉醒前，孙偌不是我的对手，但是我强得也有限，就算加上你，要打赢两头觉醒者，概率很低。”
“是，现在有两条路。”喻文州平静的凝视着孙哲平，“其一，你多年不解放妖力，他们就算来到屋前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，只要丢下我，你就没有任何危险。其二，若前辈相信我，就和我一起拼一把。”
孙哲平站起身来，走到木屋的一侧，右手一张，木墙被他生生抓破，五指一收，已是握住了什么东西，只听见一声脆响。木墙裂开来，收回手时，已是握住一柄重剑，正是当年和他一起失踪的那把。
“嘿，夹着尾巴逃从来就不是我的作风。”孙哲平露出一个粗豪的笑，“不过，你还真是病急乱投医，你又凭什么相信我呢？”
“张佳乐前辈的好友，我自然相信。”喻文州诚恳的望着他。
“张佳乐啊……”孙哲平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，然后突然抓住刚烤好的野兔，撕下一半，扔了过去，“好长时间没见了。不过，你……伤口恢复也未免太慢了，就算有妙计，还能动吗？”
“没问题，不过在他们来之前，我得先出去看看环境。”喻文州坦然的接受了孙哲平的好意，说出了自己的计划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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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？妖力那么弱的家伙，真难搜索？再没见过比他更狡猾的了。”孙偌一步一步的往前走，他的下半身变得如同软泥怪一般，只在地面上滑行，但一下就滑出很远。上半身长出了六条手臂，每条手臂上都握有血肉凝成的武器。
钱霜有点畏惧的看了他一眼，刚才发生的一幕令他触目惊心。喻文州坠入了悬崖，孙偌仍想追击，被自己截了下来。一对一的条件下，她对孙偌有着决定性的优势。那个陷入了疯狂的对手只顾攻击，防御却简单粗暴。喷出的蛛网被击开，利刃被斩断，但是，觉醒者和猎魔师的再生速度终究不同，冲到钱霜身旁的孙偌被毫不留情的钉在地上。
“可惜啊，如果你是觉醒者，要害还可能藏在别的地方，但是现在这个姿态，只要砍掉头，你就完蛋了，至于另外一位，我会替你杀了他的。”
手臂一转，已是变得如同砍刀一般，正欲斩落，只看到地上的孙偌拼命挣扎，妖力一瞬间便突破了极限。钱霜只感到眼前一花，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痛，半个身体骤然消失。她连忙向后跃出，蠕动血肉开始再生。只看到孙偌的身体迅速膨胀起来，六条手臂挥舞着武器向她冲来。——果然，觉醒体和战士形态是共通的，疯剑孙偌，即使是觉醒，也依旧是把攻击发挥到极限的姿态。
“别！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人！”钱霜连忙解释，从孙偌语无伦次的咒骂中，她大概猜到了对方的经历，那根本就是一个失去了理智的家伙，一般的猎魔师觉醒之后，意识会自觉地偏向觉醒者的一边，但孙偌显然不是，即使觉醒了，他内心依旧残留着对觉醒者的恨意，而且，双方妖力对比一目了然，钱霜知道，自己不是对手。
“你难道没感到饥饿吗？你难道不想抓住一个人，吞噬他们的内脏，品尝无限的美味吗？反正……你认识的人也都不在了，让他们都去陪你爱着的人，不好吗？”被逼到极限的钱霜有点语无伦次，可是，当头一刀竟就这样停了下来，孙偌混乱的思维中捕捉到了一句话，对啊，反正自己在意的人都不在了，其他人怎样，又关自己什么事呢？
钱霜小心翼翼的身体从对方的压制下抽了出来，柔和了嗓音，尝试蛊惑道：“你的敌人，从一开始就不是我，是那可恶的猎魔师，对吗？是那隐瞒实力的家伙，对吗？”
“没错，是他，就是他。”孙偌似乎想起了什么，眼前尽是救援来迟的猎魔师的身影。
“他从这里掉下去，逃走了。”钱霜小心翼翼的说，刚才那一轮攻击让她受创不小，一时半会无法复原，不得不先夹起尾巴，讨好对方，“我还能闻到血的气味，他伤得很重，妖力那么弱小的家伙，恢复能力有限，跑不了多远，顺流而下，一定能抓住他。”
于是，两头觉醒者，追踪着血腥味来到了这里，远远的，他们便看到了小木屋，还没等他们开始查看，人影一晃，喻文州竟不闪不避，持剑站在孙偌面前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