极夜将尽（二十四）
（二十四）集结
“嚓”、“嚓”、“嚓”……铁甲敲击地面的声音此起彼伏，猎魔师们一个接着一个走进了极地，鹅毛大雪席卷着极地，天暗沉沉的，极夜，这半年，太阳都不会升起。对于猎魔师而言，白天作战和黑夜作战并无区别。为了避免成为觉醒者的食物和战斗的炮灰，极地的居民已经尽数撤离，空荡荡的小镇中，只有身后负有重剑的战士严阵以待。
小镇中央有一处高台，黄少天双腿交叠坐在高台上，猎魔师成年之后容貌就不会改变，黄少天又天生一张减龄的圆脸，看上去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。可是，他那锐利的眼神和身旁环绕的妖力的威压无时不在告诉众人，他就是站在组织顶点的猎魔师之一，“剑圣”黄少天。
场地上鸦雀无声，谁都知道这次任务的凶险，甚至敏感一些的已经猜到，自己可能是组织的弃子，可是绝顶坐阵，多少让他们生出几分希冀，他们静静的站在那里，等待黄少天发话。
“这次任务有多凶险，不需要我多说，要和复数的觉醒者交手是必然的，潜伏在一旁的深渊，也随时可能加入战团。”这是一个严肃的场合，黄少天一改平日话痨的作风，简明扼要的交代起任务来，“但你们也知道，论个人实力，我们和觉醒者不能比，我是组织任命的队长，但是，能带我们脱离困境的人却不是我。”
场下一半人愣了，一时间私语不断，难道在这三十人中，还有比绝顶更强的存在吗？黄少天显然不会让他们等太久，手往旁边一指，说道：“我宣布，这次行动，我们真正的队长是他——喻文州，所有人的行动，都必须服从他的指令，不得违抗！”
场下一片哗然，三十人中，并非每个人都熟识喻文州，但是他们能明显的感到，那个神色平和的青年身上的妖气，怎么看都只是个三流的猎魔师，他？这次作战的队长？太儿戏了吧。
不敢公然顶撞黄少天，但议论声迭起，甚至有人怀疑，黄少天是不是想把任务一扔，然后凭借自己出色的身手逃出生天。
“唰”，剑光亮起，众人心中一凛，集体沉默了。只看到黄少天依旧坐在高台上，仿佛根本没有动，但在他的身旁，雪已被剑气一扫而空，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斩痕。——众人都清楚，从拔剑到收剑不过一瞬间，但快得让人看不清剑的轨迹，眼中剑光的残影让他们无法数清他在顷刻间到底斩出了多少剑。——这才是脱跳的外表下真正的他，战场上冷静到接近冷酷的存在，将斩击强化到极致的剑圣。
“有什么疑问，你们尽可以提出，我会解答，私下的议论，就免了吧。”黄少天嘴角勾起，笑容甚至显得有几分俏皮，无人说话，场下鸦雀无声。
“我认为，喻文州作为队长是最好的选择。”几分钟后，有人开了口，众人循声望去，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张新杰。他们或许不认识喻文州，也没有机会和黄少天合作，但是不会不认识张新杰。——一名防御型的一流猎魔师，作为队长讨伐觉醒者时队伍有着最高的生存率，实事求是的典范，他的话，在场的人无一不信。
“我曾和文州组队讨伐觉醒者，他的洞察力和在团战中的表现，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之一。”张新杰一锤定音。
“没错没错！”一个人举起手晃了起来，是李远。随后，几个曾和喻文州组过队的猎魔师也纷纷应和起来，争议终于压了下去。
“各位，我想，你们应该已经猜到，这次任务中，我们都是弃子。”看到众人安静下来，喻文州缓缓开了口，又是一片讶异之声，但这次，声音很快消失了，作为战士，他们并不怕死，但是就这样赤裸裸的被作为弃子扔在这里，心里不免产生了深深的悲凉。
“如果我们就此逃走，各自隐居，哪怕过后受到组织的追杀，也有一定的概率活下去。可是，我想，站在这里的大家都不会愿意这样做，因为，我们不仅想自己活下去，还想让身后的同伴也一起活下去。”
喻文州的声音并不激昂，猎魔师们也听得很认真，没错，对手是深渊，甚至可能是两个深渊，若他们集体逃走，就会有另一批战士被推上战场，若是整个组织败了，整片大陆都将沦为深渊的屠宰场，站在这里的战士们，多少都亲眼目睹过妖魔或者觉醒者屠杀人类的场景，所以，哪怕对组织有怀疑，哪怕心有不满，在战斗面前，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退缩。可是，刚才喻文州的话是什么意思？难道面对深渊，他们还有生路吗？
“首先，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将是复数的觉醒者，现在这里有三十个人，大家的履历和能力我基本记得，为了战斗效率，我们先按最初的觉醒者讨伐小队，五到六人一个小队，少天能独立斩杀深渊以外的觉醒者，所以单独行动，其余人分配如下——”
在场不乏一流猎魔师，只是队长的选择极为重要，队长的战力不一定是全队最强的，但一定是擅长整合队伍的，五名队长很快就选了出来：张新杰、苏沐橙、江波涛、闻歆以及喻文州自己，随后，喻文州宣布了真正的作战计划。
在场的人瞪大了眼睛，他们完全没有想过，居然还有这样的可能，前方本已是一条死路，没想到在自己的身后，竟蕴藏着生的可能，全员生还终究只是奢望，但若真能按喻文州的设想执行，未尝不能逃出生天，同时还可能在组织的名册上成为“死人”，之后彻底脱离组织的束缚。
“你觉得，楚琬会如何行动？”张新杰问道，他行事一贯稳妥，布置周密，可是进到极地以来，觉醒者的分布也好，都只能用一个“乱”字来形容，让他根本读不懂楚琬的意图。
“没有意图。”喻文州淡淡的说，“楚琬本身并不具备这样的筹划能力，否则，她完全可以等楚琰赶到，一群觉醒者集结，井然有序的向组织推进，会是一件可怕的事。当然，若是如此，只怕另外两名深渊，会安耐不住，同时出手。”
张新杰点了点头，他也是这样看的，只是对手过度依赖本人的行动让他有些不适应，先行确认罢了。
作战宣布完毕，众人分散休息，小镇上只剩下了猎魔师，废弃的民房里堆上了更换用的装备，以他们的速度，一旦遇袭，便能立刻按小队集结，在此之前，自然是与相熟的同伴聚在一起。
“真没想到，你也被派到了这里。”喻文州和黄少天走到张新杰的身边，在大多数人的眼中，张新杰是最没有理由成为“弃子”的战士之一，喻文州依稀猜到，他很可能是被自己连累了。
“那天你救下李远时，有别的队伍在附近执行任务。”张新杰并未隐瞒，“所以组织大概觉得我隐瞒了什么。但这和你无关，我在调查韩队当年的事，早晚他们会注意。你刚才说的那片海……”
“嗯，之前武天衡所说的地方，应该就是那里。”喻文州点了点头，如果他的猜想都是对的，或许，他也好，张新杰也好，都能见到自己曾经记挂的前辈，可是如今，比起其他事，更重要的，是先活下来。
“一定会活下来的!”此时，另一个角落里，李远抱膝坐着，冲着徐景熙笑笑，“毕竟，队长是文州啊。”那时差点死了一回，能捡回这条命已是侥幸，此时比起在场的其他弃子，他多了几分豁达。
“压力山大。”他们的身旁，一名神情慵懒的猎魔师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地上，嘴上虽然抱怨着，但表情上并无抗拒，那是一名一流的猎魔师，妖气比李远和徐景熙要强得多，“为什么我还得挂个临时指挥。”
“轩哥，你可是那小队里实力最强的，关键时刻，队长要和黄少合作，你不指挥谁指挥？”徐景熙冲着他笑笑，那被称为轩哥的人全名郑轩，在猎魔师中也是一等一的好手，他那不爱管事的性格本不会为组织所忌，徐景熙怀疑，多半是他在任务中太出了风格，才被组织扔到了这里。
“小心戒备！”喻文州的声音突然传到了每个人的耳里，只听见一阵铁甲碰撞的声音，人影闪动，所有的猎魔师都聚集在了自己的队长身旁，此时，有的人尚且眉头紧锁，尚未感应到目标，有的人对对手的数量已经心下了然——
“嘭嘭！”远处，几个觉醒者沉重的身躯落在屋顶上，其中一个故意用力一踩，屋顶上出现了一个大洞，它不由得抱怨：“你们说，楚琬大人到底在想什么？这里的人都撤走了，连点食物都没有，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集合。”
“呵呵呵，这你就不懂了吧，集合在一起，才有可能将组织彻底葬送，然后，我们才能敞开了吃个饱啊，现在，嗯，你看，那边集结了多少可爱的后辈啊，杀死几个，也能将就一下。”另一个觉醒者阴阳怪气的回答。
“猎魔师？那可真难吃。”之前的觉醒者轻蔑的说，“注入了妖魔的血，味道都变了，哪有人类鲜美。”
“你胆子如果够肥，可以和楚琬大人抱怨，不过，我可先提醒你，‘啪’，你就变成一滩肉泥了。”
阴阳怪气的家伙说完，也不理他，脚上用力，整个身体弹了起来，“轰！”的一声落在小镇上：“哟，可爱的后辈们，年轻真好啊，不过，拜托你——去——死——吧——”